蒹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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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君恰坐在床邊,床上的少女還在沉睡中。

他看向四周,這裡是虛擬環境,但並不是他或研究所其它的員工創造出來的。這是她創造的『安全屋』之類的東西。大概是因為潛意識察覺到了危險。才創造了這個環境。

這是一個非常小的房間。

看上去像是初中或者高中生住的。

房間牆上全是明星海報,掛著星星燈,床頭坐著一個四分bjd娃娃,三四個毛絨玩偶擠在色彩明亮的枕頭邊上。還有大棒的鮮花,它們插在特別具有藝術氣息的陶土花瓶中。

床邊大大的書桌上,放著過於高深的書籍。這些東西則顯示出房間主人可能並不像看上去那麼幼稚。

牆麵是黑色的,與色彩艷麗的擺設形成兩個極端,一如難以看懂的專業書與幼稚的玩偶之間的極端對比。

孔君恰伸手幫沉睡的人把頭發理順,雖然弄出了一些響動,但對方並沒有轉醒的征兆。

他在這兒坐了一會兒,才退出這個虛擬環境回到實驗室中。

助手拿著數據過來,讓他看最後的試運行數據:「我們按照上午會議中說的,將這次的2號環境設定成完全開放式,所有的人物有自己的行為邏輯。任何事件的發展都是自由的,不會再出現『違背主要劇情導致程序崩潰重啟』的事件了。」

孔君恰按過數據皺眉翻看:「當意識數據投入進去之後,不會再出現上次那樣的失誤了吧?」

「1號環境開啟得非常倉促,很多準備不足,才導致意識投放進去後隱沒在了數據的海洋中找不到的情況。這次我們做了萬全的設置。絕對不會再出現那種情況了。」

孔君恰看完數據,臉色微微好了一點:「很好。結束試運行,進行最後的監測之後,準備投入正式運轉。」

「好的。」助理把數據接過來。

「把背景資料發給我。另外升級一下我的接入設備。」

「升級?」助理問:「主要需要做哪方麵的升級?」

「長期接入。」孔君恰淡淡地說:「我會把需求列表發給你。」

助理愣了愣。長期接入……

不由得脫口而出:「那外麵的事怎麼辦?一些日常決策……」

「會有監督管理組過來接手日常運營。」孔君恰看向屏幕,裡麵的少女仍然在沉睡:「如果有任何無法決策的事情,你再喚醒我。」準備得這麼充分,看來是早就有這個打算 。

助理知道勸也沒用,點點頭:「好的。」拿著數據出門後,還是感到震驚。

下去時遇到技術部的同事,將已經收到的需求列表轉發過去,對方翻看了一下表情就變了:「就是說,一周隻打算下線一次?不說對大腦的影響,這對身體也不好。並且兩邊的時間流速不同,長期處在那種環境,不知道會不會有別的負作用。」

「照做吧。」助理皺眉。

技術部同事接過去嘀咕:「搞不懂有錢人。現實世界都不夠他造的了。」轉身下樓去了。

女助理回到實驗室,孔君恰已經看完了背景資料。

「就這些嗎?」

「是。」

「背景資料中有一部分標注為未知是為什麼?」

「介於體驗者的實際情況,她記憶裡的一些東西可能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對背景進行滲入,導致一部分脈絡被影響。比如說,她記憶裡非常深刻的往事,可能地在這個世界中重現。」

「介於體驗者的實際情況,她記憶裡的一些東西可能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對背景進行滲入,導致一部分脈絡被影響。比如說,她記憶裡非常深刻的往事,可能地在這個世界中重現。當然,並不一定隻是往事,也可能隻是她看過的小說、玩過的遊戲,甚至隻是增加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或是特別的植物、動物……」

孔君恰打斷她的話:「會有危險嗎?」

女助理斟酌了一下才開口:「孔先生,你知道虛擬環境雖然並不真實,但這種不真實隻是相對我們生活的現實進行的判斷。對於身處在其中的一切數據來說,不論是我們設定的還是自生衍生出來的,都有消散或被其它數據清除、覆蓋的可能。」這是最基本的認知。一直參與在項目中的孔君恰不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孔君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我隻是會不會增大危險性。」

「也許會,也許不會。在世界沒有正式開始運行前,我們無法得知她在原世界的基礎上增加了什麼,暫時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但在世界開始運行後,所有防護程序開始運轉起來,未源生數據很快就會被發現,到時候我們就可以計算了。」

孔君恰顯然因為隻有這樣的答案而不滿,他投入了這麼多,請來了幾乎全世界最優秀的人,可卻無法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哪怕明知道對方說的是對的,自己的要求不過是毫無道理的無理取鬧,可卻還是難以控製。他神色陰鷙站在全是儀器的實驗室中,壓抑著心中的憤怒,有意識地調整呼吸的節奏來平緩自己的情緒,握緊的手被強製放鬆,將手裡的東西輕輕放在桌上:「那就盡量淨化她的數據。最好做到,將可能的變數減少到最小量。」

「當然。數據維護組一直在做這方麵的努力。請孔先生放心。」女助理立刻說:「我們已經把一些不必需的數據都暫時封存起來,避免它們對虛擬環境造成影響。」

在孔君恰轉身離開前,女助理追上去問:「孔先生真的要進去嗎?這和上次那種短時間的進入不同,何況上次您還隻是呆在設立的安全區域中。這次進去的話您在裡麵受到任何危險,也是可能會真實影響到您的健康。」

她隻說『可能影響健康』已經說得很婉轉了。

孔君恰進去之後和其它的數據也不會有任何差別,對其它數據來說會發生的危險,也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孔君恰回答說:「通知做最後的測試,我去做準備工作。」就大步離開了。

-

霧。

無邊大霧。

她手中提著燈,站在霧中。

但光在霧中也並不能傳播多遠,它們濃得像海浪一樣,在光線中翻湧。

當她轉身過,那些視線範圍內的霧會突然凝成一張張的人臉,它們遍布天地間表情痛苦地哀嚎著,仿佛地獄的惡鬼,但這哀嚎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它們伸出無數隻手,抓向提燈的少女,可那些扭曲的如同魔爪一樣的霧氣搭在她身上就無聲地散開,像被風吹散的煙,沒有人能感覺到它們的存在。

「有人嗎?」微安高聲問。掂腳伸頭把手裡的燈提得高一些,努力地向前方的霧中望去,對自己視線外發生什麼事一無所知。

整個世界一片寂靜,沒有任何聲音,自然也沒有人回答她。

她忐忑地試探著向前走,大概試圖找到出口。地麵永遠是平整金屬,沒有任何裂隙,也沒有任何瑕疵,她不明白這麼大的、大到沒有邊際的一塊金屬板,要怎麼製造出來呢?

從一開始慢慢踱步,到後來一路狂奔。沒有地標可做為參考,又沒有任何可以供她辨別方向的工具,她完全無法得知自己是不是在原地轉圈而不自知。

最後她不得不因為疲累而停下。

喘息著望向四周。簡直懷疑自己會不會是一直都在原地。

更關鍵的是,自己是誰?從哪裡來的?

腦海裡隻有一片空白。

為什麼?

她感到惶恐,心跳越來越快,甚至隱隱約約似乎聽到哪裡傳來腳步聲,有時候會突然感到有風吹在自己後頸。但她猛地回頭,身後除了翻湧的霧,什麼也沒有。可那些細細碎碎的聲音又重新在她身後響起。不知道什麼東西在動,帶起的風吹頭她後頸的碎發。

腳步聲更清晰了。

踢踢踏踏,一步……兩步……三步……慢慢地那步子快了起來,甚至越來越快。越來越近。

會是誰?

她回頭,可聲音又再從身後傳來。

不論她怎麼回頭都沒有用。聲音始終都在身後。

「是誰?」她高聲問。

這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叫醒了她。

「小娘子!小娘子!」

她猛地坐起身,把正叫她起床的人嚇了一跳。

對方猛地退開三四步,一個勁地拍月匈膛給自己順氣:「小娘子!!你乾嘛突然坐起來。沒一點征兆,嚇著我了。」

她盯著麵前的人好半天,好一會兒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兒,但慢慢的記憶復蘇。麵前做下人打扮的少女也就不再陌生了。

「你是阿平。」她也記得了自己的名字。她叫蒹葭。

「是我啊。」侍女不解地問:「小娘子,你怎麼了嗎?臉色好差。」

「沒什麼。做噩夢了。」她鬆了口氣,但心跳還是很快。雖然不記得夢到什麼,可隱約覺得大概是個很可怕的夢吧。侍女給她穿上鞋,她起身坐到梳妝鏡前,裡麵出現的是一張說不上太美,完全不能算出眾的臉。隻能說是一個很平凡的少女,走到人海中就會融入再也找不見。

她向左右兩邊側側頭,手指在臉頰上劃過,端詳著這張臉的細節。又認真打量鏡中人影。

清瘦但並不孱弱,肩膀單薄,目光有神。

但脖子後麵有些灼痛,撩起頭發叫阿平幫自己看。

「有一小塊,大概是什麼蟲子咬的有點紅。」阿平俯身給她吹一吹。灼痛的地方受了涼氣,舒服了很多。

阿平拿起桌上的白瓷小瓶,倒了清涼去毒的藥抹上去說:「一會兒我叫張媽拿艾草和雄黃來把屋子裡熏一熏。現在春天了,就是容易生蚊蟲。還怕蜈蚣什麼的。」

應對十分熟練。

阿平下樓去拿洗漱用的水,她讓阿平把窗戶都打開:「憋悶。」

阿平清脆地應聲,推開雕花的木窗,這裡是二樓,外頭天已經大亮了,坐在這兒就能看到廣袤的農田和原野和零星的屋舍。

家裡外院幾個農仆正在給牛套犁。他們穿著打補丁的大褂,頭發挽成發髻,戴著頭巾。

阿平快步踩在木樓梯上,騰騰作響。

樓下是金玉的居室,大概是因為阿平走路太響吵到她睡覺,氣得在屋子裡摔東西。

「要死了一大早的。」又罵:「人呢?死到哪裡去了?睡得比我還舒服自在呢。遲早叫爹把你們都發賣到青樓裡去。那時候有你們享福的。」

金玉的侍女聽到急進去。

金玉提高聲音又罵了幾句。無非是什麼「都是賤人」「想盡法不讓我好過」「短陽壽的東西沒安好心」之類若有所指的話。

而她坐在二樓拿著木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長發,聽著這些罵聲望著窗戶外頭,隻覺得一切都不太真實。

哪怕手觸扌莫著梳子,就能感受到木頭的紋理,哪怕從窗口吹進來的風,帶著不假的植物香氣。

她還是覺得不真實。也許是真的被噩夢嚇著了。

去拿水的阿平不一會兒就回來,一臉驚喜:「小娘子,下麵都在傳,說奚家回鄉來了,等整理好府宅就要宴客。」

奚家是做貨運了。用土話說,叫四方郎。在九洲都有名氣。可以算是本地最有名望的姓氏了。不過幾十年前為了做生意方便舉家搬到上城去了,這邊的老宅很久都沒有人回來過,隻有幾個仆人留在這裡打理。但逢年過節的,會在這邊派米發粥,或向府衙捐錢捐物,所以威望與名聲都不錯。

阿平邊拿水沾濕了帕子給她淨麵邊激動地說:「聽說是坐鶴車回來了。能在天上飛呢。」

「鶴車?奚家又不是世家,還能修道嗎?」隻有修士才能坐鶴車。而隻有世家才能入道為修士。

「是陛下賞賜給奚家的。」阿平那語氣仿佛是她親眼看見皇帝賞的:「剛才廚房的說,昨天半夜的時候看到天上有霞光,都說就是鶴發出來的七彩光。可漂亮了。」

蒹葭就笑了:「那不和個走馬燈似的。」

「可不是。」阿平麻利地放下帕子接過她手裡的梳子:「我方才去打水的時候,遇見大夫人身邊的董嫫,聽董嫫和小丫頭說,她早上去買菜,遇到奚家的下人了,盡挑本地有的外頭稀罕的菜買,說這次可不止奚家回來,還帶了好幾位貴客。說是來挑人的。明天就要開門宴客。我們家肯定要去的。」

「挑人?」

「陛下準許奚家入道了。但奚家人丁單薄,所以想著回老家來挑一挑,如果有好就過繼過去。」阿平激動極了:「可把夫人高興壞了,她正給小郎君翻箱倒櫃地找寶貝呢。我們要不要也準備一下?」

「大夫人在給他什麼寶貝?」

「玉啊、金飾啊,打扮起來嘛。還叫人拿了郎君新年做了沒穿的衣裳去改。」

「這有什麼用?又不是選美。」

「夫人說打扮得精神點總歸是沒錯的。」

正說著,樓下吵吵鬧鬧起來。阿平連忙伸頭看。董嫫並大夫人喜氣揚揚地進一樓金玉屋子裡去了。

大夫人與金玉母女兩個不知道在說什麼,不一會兒就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

董嫫跑進跑出的,不防抬頭與樓上的蒹葭打了個照麵,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小娘子早。」就扭頭忙自己的去了。

蒹葭索性便撐著下巴,依欄望著下麵看熱鬧。

不一會兒董嫫回來抱了好幾個首飾盒子。一臉喜洋洋的。冷不丁又看到蒹葭,目光有些躲閃。進一樓屋子去不知道說了什麼,過了一會兒,下頭終於忙完了,大夫人便踩著台階上樓來。絕口不提要去奚家做客的事,隻說早先給蒹葭提過的親事。

「那人我見過沒什麼不好,隻是腿腳有些微的不便,日常一點影響也沒有。我知道你不高興,覺得受了委屈。可你要想,他家裡人口簡單,又有肯幫扶他的兄弟。不會缺你吃穿。」

所謂有人幫扶,就是看人臉色討生活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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