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溫其如玉(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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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堯垂眸,眼底流淌著深沉的夜色。

他本該將袖擺從她指縫扯住,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本該在她落水之時不管不顧,仍由她消失溺斃於荷花池中。

或許更早之前,他本該殺了她。

就算因為血誓的緣故不能親自動手,也有許多借刀殺人的法子。

她還有用,還有利用價值。

他垂眸思索之際,隻能找出這麼一個理由,為何他會留她到現在。

畢竟換做任何一個人,知道他的弱點,見過他的窘迫,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最終沒有走,隻是轉身將跌落的油燈扶上桌子,這桌麵鑲嵌著靈石,蘊含靈氣,油燈接觸上便又重新亮起。

澄澈溫暖的燈火照亮少年昳麗的眉眼,在那一瞬間,如徐徐鋪展開的畫卷一般驚心動魄。

裴嬌怔怔地盯著他瞧,隨後含含糊糊道,「有沒人和你說過,你長得真好看。」

顧景堯抬眸之時,她又嘆氣道,「可惜了,是個小太監,否則朕就納你為妃了。」

顧景堯額角青筋直跳,眸色發冷,終是忍無可忍,似笑非笑道,「到底是不是,試試不就知道了。」

床榻上的小姑娘似乎有些驚訝,暖黃的燈光照拂過她酡紅的麵頰和嬌俏的鼻梁,最後落在那雙杏子般的眼中,化作這永夜城夜空內常年不滅的螢螢星火。

「……試試?」

她呢喃著,就見他靠過來,雙手撐在她兩側,他的影子照拂籠罩而下將她包裹在內。

他高挺鼻梁湊過來,直勾勾瞧著她,也十分配合她的說辭冷笑道,「陛下留我下來,不就是為了讓我侍、寢麼。」

裴嬌一怔,似乎是反應過來,麵色更加紅了,隨後一本正經地否認道,「胡、胡說。」

「你不行的。」

都說酒後吐真言。

顧景堯倒是總算知道自己在裴嬌心中究竟是何模樣了。

他一麵撐著床榻,寬大炙熱的手掌覆上她的手,掐著她的手腕搭上自己的月要帶上,咬牙切齒地笑道,「行與不行,尚未試過,如何得知。」

裴嬌似乎覺察到危險,立刻抽回手,將腦袋藏進被褥中,隻露出一雙眼睛。

少年潔白的外袍落在她被褥上,侵染出一室清冷梅香,可這本高潔的氣息,卻在此時變了味,化作絲絲引人燥熱的香氣。

裴嬌立刻將自己裹成粽子,「夠了。」

隻露出一雙水靈的眼睛在外頭,警惕地盯著他,似乎也瞧出他眼中的冷嘲熱諷之意,紅著臉狡辯道,「哪有你這樣自薦枕席的,當、當真不知廉恥……」

因為身前的人壓迫感太強了,她隻好小聲嘀咕道,「怪不得是個狐狸,和話本子裡那些夜黑風高專門勾引人、吸人精氣的精怪一模一樣。」

顧景堯微微挑眉,淡然道,「我與他們不同。」

「騙人,哪裡不同。」

他冷笑一聲,眼底幽深晦暗,修長的指節撫過殷紅的唇瓣上,眉尖輕挑,聲線低啞:「我不僅吸食-精氣,還吃人,連骨頭也不剩。」

燈光下他黑色的瞳仁顯得帶出幾分柔潤的光澤,可身後的影子卻因燈光的搖曳顯得扭曲猙獰。

裴嬌一怔,隨後被嚇得不敢動彈,渾身瑟瑟發抖。

顧景堯唇角微抬,將自己的袖擺一點點從她手中扯出,漠然瞥了她一眼。

她受了驚嚇仍未緩過來,麵上一陣青一陣白,像是在糾結什麼似的。

最後她閉上眼,猛地湊上來,揚起下巴,似乎是想要湊近他,胡亂地挨著他修長的頸線,往喉結上啄了一下。

在那一瞬間,顧景堯麵上的冷笑褪去,他的半邊身子僵了片刻,像是過電一般,徒留陣陣戰栗。

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掀起被褥,閉眼很沒出息地做出選擇道,「那你別吃我的骨頭,還是吸我的精氣吧。」

因是躺在床榻上,她的裙擺微微向上掀起一小點,露出一道纖細的小腿線條,和白淨的小腹,隱隱約約可見月匈脯的起伏線條,白皙得刺眼。

下一瞬,剛忐忑不安掀起被褥準備獻身的小姑娘又被顧景堯用那層厚厚的被褥重新蓋上,整個人都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就連頭發絲都見不著。

裴嬌被悶在被褥中,牢牢地釘在床榻上,隻好發出「嗚嗚」的抗議聲。

而顧景堯卻仍舊死死地用被褥裹住她,心中因為她方才找死的舉動的泛起磅礴的怒火,卻又難以控製地反復回憶起方才她口勿上來那一瞬的柔軟悸動的觸感。

她竟敢……她如何敢。

他麵色陰沉,身形顫抖。

越是竭力壓抑,越是難以控製,浮上心尖,帶出一片瘋狂的戰栗和沖動。

竟是比受血誓時帶來的反應更為劇烈亢奮。

就在裴嬌好不容易得以掙脫,她鑽出被褥呼出一口氣,抬眸四處張望時,室內靜悄悄的,隻有搖曳的燭火,卻不見方才的人。

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她也困倦極了,小聲呢喃道,「小玉子,聽說永夜城城北的點心坊裡有桂花糕,我好想吃吃……」

話音落下,便就抱著被褥沉沉睡去。

·

宿醉的後果便是第二日醒來頭痛欲裂。

裴嬌揉著腦袋走向院外,瞧見外頭一番景象,驚異道,「昨晚……難道有暴風雨?」

為何院內本盛放的海棠梨花紛紛落了一地,像是堆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似的。

不僅是裴嬌,就連來探望的百裡瑛都驚呆了。

「裴寧,你昨晚耍酒瘋,把這些花給砍下來了?」

他一麵踏在花瓣上走入,一麵滿臉驚異道,「還有你那侍從,是不是也出毛病了,我聽說一大早他便出去了,回來的時候渾身是血,帶回來了一車的妖獸內丹皮毛回來販賣,殺氣騰騰的樣子別提多可怕了。「」「你們究竟是有多缺錢?」

裴嬌也是滿頭霧水。

為何她對昨晚的事情一點也記不清,隻停留在宴席的時候?

這時外頭有婢女匆匆趕來,低眉順眼道,「客人們,城主有事,還望貴客們速速前去。」

「死人了?」

百裡瑛麵色駭然,昨晚正是永夜城內大好的日子,怎會出這種事?

婢女小聲道,「死的不是旁人……正是永夜城內資歷盛望頗高的堂主,所以此事非同小可,城主大人已經派人調查了一早晨了,所以煩請各位客人能配合一下。」

百裡瑛頷首:「當然當然,自然會配合。」

裴嬌跟著百裡瑛到的時候,室內已經有許多人了。

排成一列的婀娜多姿的妖族侍女們端著琉璃器皿緩緩上前,半晌過後,城主也到了。

她換上了常服,眼角一抹淺淡的烏青,並未來得及上妝,顯得有一些疲倦。

侍女解釋道,「永夜城內身份高貴的大人們身上都會佩戴無色無味的香料,根據地位高低,香料也是不同。」

「堂主攜帶的是迷音香,雖然我們無法聞到,但這些器皿中的蝶能夠追隨迷音香的氣味而去。」

「根據堂主的屍身以及房內的淩亂,推測凶手與堂主之間定有搏鬥,故而身上也會沾染上此香。煩請客人們五五站成一排,按照順序上前來。」

魏明揚與林傾水對視一眼,便紛紛上前。

裴嬌瞧見那琉璃器皿中盛放著紫色蝶翼的蝴蝶,器皿大開時,那些蝴蝶卻仍舊在安靜地沉睡。

侍女失望地搖了搖頭,城主便微微一抬手,侍女轉過身道,「請。」

裴嬌身旁的百裡瑛等的不太耐煩,忍不住抱怨道,「他們怎麼不先從內部查起,我們都是千裡迢迢前來做客的,難道花了這麼多路費就是為了殺一個老妖?真有人這麼無聊?」

裴嬌揉了揉仍舊在發疼的腦袋,也乖乖配合地朝前站出一步。

然而就在此刻,器皿內一直沉睡的蝶忽的開始扇動起淡紫色的輕薄蝶翼,紛紛飛出琉璃盞,像是洪流般湧向某個方向——

它們圍繞著月白色裙裾的少女翩翩起舞,輕盈地棲在她的裙擺上,像是淡紫色的雲霧般絢爛靡麗。

百裡瑛一臉震驚地看向被蝴蝶包圍的裴嬌,「不、不可能啊。」

包括魏明揚和林傾水在內,都有些不可思議。

裴嬌盯著圍繞著自己的蝶翼,與此同時,城主府的護衛們紛紛上前齊齊將她圍住。

城主望過來,平靜問道,「敢問貴客,昨晚都在何處?」

百裡瑛立刻解釋道,「這一定是搞錯了,她昨晚喝的爛醉如泥,早早便回去了。她連那個堂主都不知道是誰,沒有理由要殺他啊!」

魏明揚也道,「是,這點我可以作證。」

趙君之和他身後的良叔則是沉默不言,靜靜地審視著在場眾人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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