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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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分數出來的那天,葉笙收到了很多個電話。同學的,校長的,教育局的,各個大學招生辦的,還有他媽媽黃女士的。

拋棄幼子嫁入豪門的黃女士現在可謂是揚眉吐氣風光無限,學著一口奇奇怪怪的淮城口音,捏著嗓子跟他講:「笙笙,聽說你打算來淮城讀大學了。太好了,媽媽就在淮城,你搬過來和媽媽一起住吧。到站後我叫管家去接你。」

「你過來把這當做你新的家,你繼父看了你的照片一直誇你乖呢。你還有幾個兄弟姐妹,他們都會很喜歡你。」

「你來了後先別急,媽媽先帶你去買幾套衣服,熟悉一下新環境、不然到時候土裡土氣來家裡鬧出笑話就不好了。」

「餵,笙笙,笙笙你在聽嗎?」

葉笙把耳機摘下,眼眸看向窗外,沒理她。

巴士從農村駛向縣城,一路山和水倒退,窗戶映出少年好看的臉。

葉笙是那種很冷和鋒利的長相,杏眼深冷、唇色淡紅。微長的漆黑劉海遮住了琉璃般的眼眸,身上洗得褪色的黑t勾勒出清瘦身形。他身上沒多少年輕人的朝氣蓬勃,厭世與不耐煩詭異融合,看起來就是個孤僻難以接近的怪人。

至少外表上是這樣。

反正也沒人想去了解他的內心。

到縣城的車站後,葉笙拖著一個半人高的行李箱往火車站走。

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車票,這列火車起始地陰山,終點站淮城。手指搓了搓「淮城」這兩個字,葉笙扯了下唇角,眼神晦暗,麵無表情想著他媽當初領著弟弟「衣錦還鄉」的場麵。

陰山是華國最貧窮的地方之一,當初一輛百萬級黑色豪車的到來引得人人村口圍觀。光鮮亮麗的婦人就那麼捏著鼻子走到他麵前,手裡牽著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孩,對他說「來,笙笙,這是你弟弟。」

他小心翼翼地給幼小的弟弟遞杯子喝水,卻被弟弟推開熱水直接澆到臉上。

弟弟大喊大叫:「滾開!離我遠點!髒死了!」

那一回他媽不是來接他的,她是來風光給別人看的。給他留下了三萬塊錢後,便一踩油門走了。

老頭賊眉鼠眼跟他出主意,慫恿他死乞白賴上淮城認媽。

老頭說,那種大戶人家好麵子,肯定會給一筆巨額打發費的。

葉笙頭也不抬拒絕了。

這輩子他都不想和他媽扯上半點關係。

所以收到這個電話的時候,葉笙腦袋滿是疑惑——黃怡月這是被鬼上身了吧?

要知道他媽當初為了不讓他這個拖油瓶去打擾自己優渥的豪門生活,就差在他麵前以淚洗麵跪下了。對八歲的他,言辭懇切苦苦哀求。

「笙笙,你爸爸死的時候媽媽才二十多歲啊,我難道要一輩子就在大深山裡守著你嗎?」

「我首先是個女人,其次才是你媽媽啊。你要是愛媽媽,你一定能體諒媽媽的。對嗎?」

葉笙把這個號碼拉黑,頭也不回地進了火車站。

*

與此同時,淮城,某棟私人別墅內。坐在沙發上的貴婦人發現葉笙把她拉黑後,一下子氣得臉色鐵青,破口大罵:「這個白眼狼!」

她旁邊坐著一個大概十七八歲的少年,樣貌清秀、身材纖細,是她丈夫和前妻生的兒子。

謝文慈慣來性情乖張,如今卻是緊張忐忑地握著她的手,急切問道:「媽,怎麼樣,他同意了嗎?」

黃怡月猶豫道:「他把電話掛了。」

「什麼?!他把電話掛了!」謝文慈一下子怒吼:「你不是說他什麼都聽你的嗎,他要是不過來,難道真的要把我送給那個五十歲的糟老頭子沖喜?!」

黃怡月急忙安撫:「不會的文慈,媽一定不會讓你跳這個火坑的,不會的。」

謝文慈氣得磨牙。

他一直對這個攀高枝的小三厭惡至極,如今卻不得不耐著性子,低三下氣求她,紅著眼眶:「媽,我不想嫁過去,我才十七歲啊。我連大學都還沒上,我的人生才剛開始。難道我那麼小就要一個變態老男人綁在一起了嗎?我爸不敢得罪秦家,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秦家指明要的是我們謝家陰月陰日生的男孩,葉笙和我一樣。你去把葉笙接回來,把他帶進門,他就算我們謝家的人了——讓他替我去嫁吧。求你了,嗚嗚嗚媽,算我求求你了。」

黃怡月在謝文慈這裡得到從來都是冷嘲熱諷,現在多少有點受寵若驚。黃怡月咬牙道:「好,文慈,媽一定會幫你的。」她以後想在謝家站穩跟腳,必須要得到原配兒女的認可。

謝文慈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吸了吸鼻子,憂心忡忡:「媽,葉笙要是不同意怎麼辦。」

黃怡月沉沉道:「他不會不同意的。」

*

【尊敬的旅客們,由陰山開往淮城方向的1444次列車就要檢票了。有乘坐1444次列車的旅客,請您整理好行李物品,到檢票口準備檢票。】

陰山落後貧窮,現在都沒有直通這裡的飛機高鐵,一南一北隻有兩輛早就被時代拋棄的綠皮慢火車。

火車上治安不行,小偷、色狼橫行霸道,經常還有殺人搶劫的事登上報紙。

葉笙過檢票口,拎著行李箱往站台走時,聞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

盛夏時分人的體味會被無限放大,比如汗臭、狐臭、雞鴨鵝的家禽臭。可讓葉笙留心的都不是這些,他聞到一種帶了一點血腥味的詭異味道。刺鼻,難聞,像是放在壇子裡腐爛的酸菜。

在上樓梯的時候,葉笙看到了一個提著蛇皮袋艱難爬樓的中年男子。

男子皮膚幽黑,身材瘦小,背上背著一個正在繈褓裡沉睡的嬰兒,他弓著月要,鉚足勁才能稍微提動手裡的袋子,汗流浹背喘著重氣。

葉笙見此,禮貌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誰料男人聽到他的聲音猛地抬頭,如驚弓之鳥,渾身顫抖,瞳孔中滿是恐懼,警惕地朝他搖頭。

葉笙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自己拎著行李箱上站台。這麼一個插曲葉笙並沒有放在心上,他在等車的時候,開始計劃他去淮城要到哪裡找兼職。

現在他爸死了,他媽改嫁,見財眼開的老頭也丟下他遠走高飛。葉笙孤身一人,行李箱裡就放著幾件衣服和兩百塊錢,就是他全部家當。

他放棄了京城那邊的高校,選擇淮安大學,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淮安大學給他開出的條件非常不錯。

不僅學費學雜費全免,還給了他六月就可以提前入住宿舍的特權。

住的地方有了,後麵就都好說。

葉笙不會去找黃怡月。

他不缺母愛,也不向往這玩意。

小時候他沒把那個潑他一身水的弟弟頭摁河裡就已經很給這段塑料母子情麵子了。

這輩子他們最好再也別見。

陰山的火車秩序混亂,車廂裡滿是人,需要不斷往裡麵擠才能找到位置。在擠的過程中,葉笙都不知道被多少人探過衣兜、搶過行李箱。他不動聲色狠狠踩了小偷一腳,然後將那人放在他行李箱上的手掰斷。小偷痛得眼淚都出來,敢怒不敢言,剜了他一眼離開。

車廂裡很吵,各種各樣的方言混雜於此。

葉笙神色冷漠,就在他快要到自己座位時。

忽然一雙手扌莫上他的肩膀,葉笙以為又是個不知死活的小偷。沒想到這雙手醉翁之意不在酒,居然曖昧流連地在他肩背上扌莫索一會,還輕輕拍了拍。

「?」

葉笙僵住了,他從小到大都沒出過陰山,這輩子沒接觸過同性戀這種事。所以一開始葉笙腦海裡隻有一句話:這是在乾什麼?

那鹹豬手看樣子還要往下扌莫,葉笙錯愕回頭之前,已經有人幫他解決了。

一道年輕含笑的聲音響在耳邊:「勞駕讓讓。」

緊接著,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摁住葉笙後麵瘦弱青年,掰著他的肩膀,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氣將人推開。

「啊!」青年手臂被折,踉蹌幾步,驟然發出一聲慘叫。但他做賊心虛,惡狠狠瞪他們一眼,趕緊彎著月要沒入人流中離開。

葉笙轉過身,就看到了一個樣貌和氣質都與這裡格格不入的少年站在車廂裡。葉笙自己就有一米八,可這個少年明顯比他還高一點。

雙腿筆直又鋒利,站在擁擠的車廂裡如同鶴立雞群。少年放下手,手指冷感白皙,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人。白襯衫的袖口挽起露出腕骨,上麵帶著一個深色的雞血藤手鐲。

除卻身高,樣貌同樣出眾。

葉笙望過去,先看到一雙自帶風流的桃花眼,在他打量這人時,這人也毫不遮掩地在打量著他,唇噙笑意,意味莫名。

葉笙很少接受到這樣子肆意坦盪的視線。

他頓了頓,覺得剛才的事過於離譜又猜想可能對方就是單純嫌擋道,於是他什麼都沒說。轉過身,把行李箱放好後,拿著票坐下。

沒想到,那個少年低頭看一眼車票。

竟然輕笑一聲,從容不迫地坐到了他的旁邊。

「……」

那麼巧?

葉笙愣住。

這輛慢火車,從陰山到淮城最起碼要三天三夜。他寧願自己身邊坐一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的老頭,也不想是這麼一個存在感強烈到無法忽視的同齡人。

他開始看窗外,但是旁邊的少年坐下後,就眼眸含笑,一眨不眨看著他。視線並沒有多冒犯,可葉笙依舊覺得不自在。

他麵無表情地轉過頭。

少年見他轉身,瞬間來了興致,瞳孔清亮,彎起唇角:「可以認識一下嗎?」

葉笙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火車上來一段艷遇,還是和一個男的。

少年手指夾著車票,遞給葉笙,像是遞名片一樣,桃花眼笑吟吟,嗓音如泉水般清透:「你好,我叫寧微塵。」

葉笙垂眸看著那張車票上的名字,沉默一會兒,還是開口:「我叫葉笙。笙歌的笙。」

寧微塵略帶歉意說:「剛剛我是嚇到你了嗎?」

葉笙:「什麼?」話題轉的太快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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