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餘生願3(1 / 2)
寂靜的深夜裡,整棟別墅裡隻有封遙的房間還燈火通明。
濃鬱的咖啡香在屋中彌漫,封遙端起杯子喝了幾口,腹中一片溫軟。
其實不用喝咖啡他也了無睡意,剛剛掛斷的電話還躺在桌上,他卻並未看一眼,仿佛剛才從未用過它一般。
其實他剛剛說謊了,並不是校領導給他打的電話,之前跟校領導溝通的,也是他拜托幫忙辦事的員工電話。
謝拂的近況,是他自己打電話問的。
然而直到現在,他都有些無法忘記電話接通時,老師問他的那句跟謝拂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封遙答不上來,隻說是親戚。
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麼要打這一通電話,尤其是在對方已經明確表示出不要過多來往的情況下。
明明……一開始他也是不願意與對方有太多往來。
可大約人就是這樣,擁有劣根性,他自己不想要見謝拂就沒問題,可謝拂主動不想見他,那就不行了。
這種隻在小說影視劇裡出現的惡俗情節,竟然真的會發生,還是在自己身上?
封遙覺得有些好笑,然而真讓他笑,卻又笑不出來。
難道那個謝拂有什麼魔力?或者拿了什麼逆襲洗白係統嗎?
偶然刷到一些小說推廣的封遙想。
如果真是這樣,那似乎……也並非不好?
至少這個世界會多存在一份善意。
翌日,高思邈要帶封靜去醫院檢查。
「為什麼要去醫院啊?我不想去。」封靜抱著丈夫的胳膊撒嬌道。
這很正常,尋常人就沒有喜歡去醫院的。
高思邈耐心安慰妻子,「咱們旅遊那麼久,身體沒能按時體檢,這好不容易有時間,當然要檢查一下才放心。」
「你看,爸媽他們不是每個月也在檢查嗎?身體是自己的,咱們要照顧好,何況也不是你一個人檢查,我也會去,我還想陪你一輩子到老,難道你不想嗎?」
最後這句話實在沒有給封靜反駁的餘地,再說就是她不愛丈夫,這怎麼行?
於是封靜也隻能克服對醫院的排斥,乖乖隨著丈夫去醫院。
臨走前,高思邈對封遙叮囑道:「阿遙,家裡就交給你了,照顧好爸媽。」
「姐姐姐夫你們放心。」封遙笑了笑道。
等二人身形消失,封遙麵上的笑意才漸漸淡了下來。
望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封遙眸光微微掀起一層漣漪。
*
「醫生,小靜的記憶是不是鬆動了?她會不會想起來?」高思邈拿著ct問醫生。
醫生仔細看了看道:「目前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也沒有受過刺激的跡象。」
「但不排除有可能鬆動解封的可能。」
高思邈皺眉,「如果讓敏感源遠離她,會不會受到的外界影響會點?不容易恢復?」
醫生微微皺眉,似乎思考了很久,知道「理論上來說有這個可能。」
高思邈心中已經琢磨起讓謝拂出國的想法,國內容不下他。
「但是……」醫生接著道,「人的大腦是個很神奇的東西,醫學上還有許多大腦的奧秘沒有探究。」
「就像封女士的失憶,在我這裡,她的大腦沒有任何問題,可她就是不記得從前,你要問我怎麼做到,我可以說出一係列專業術語,但歸根結底這件事本身,它卻難以捉扌莫。」
高思邈有些不太明白醫生的話,思索片刻後才道:「醫生的意思是……?」
醫生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一張人體結構分布圖,指著它解釋道:「對於其他部位,我們可以用外力造成自己想要的結果,可是大腦……就算有的人受傷後會失憶,我們卻也不能肯定,怎麼受傷才會造成,它的不可控因素很強。」
高思邈隱隱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她的失憶不可控,恢復記憶也同樣不可控?」
醫生點點頭,「就算她今後的檢查依然沒問題,我也不敢保證那時的她依然失憶。」
人力不可控,隻能看天意。
而天意啊,往往才是最難琢磨的東西。
*
第三次月考,謝拂的成績已經提升到了中上水平,算不上班級前列,卻也屬於被老師重點關注的一個梯隊。
老師們雖然驚異於他的成績提升,但是也並沒有太奇怪。
高一往往是一個新的起點,想要提升本來就比其他時候容易。
何況謝拂的進步他們都看在眼裡,並沒有一蹴而就,突然就發生。
他們後來也仔細觀察過謝拂,發現他再學習上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學習方法。
他的記憶力很強,學懂的東西他從來不會忘記,不懂的也會羅列出來,問老師同學,而他錯過一次的題,相同的題從來不會錯第二次。
老師不一定喜歡聰明的學生,但一定喜歡努力的學生,像謝拂這樣聰明又努力,那就更沒有不喜歡的理由。
謝拂成了老師們的新寵,他們很願意給他上進的機會,對上誰都是不斷誇獎。
當然,他們對於謝拂這個學生,除了聰明努力這些標簽,還有一個尤其明顯的標簽,那就是可憐。
畢竟像他這樣,沒有長輩,自己擺攤賺錢的消息傳遍整個年級的,也是少數。
他們偶爾會對謝拂表示同情,打開一些不大不小的方便之門。
比如什麼三餐減免。
這個是在謝拂拒絕補助後,班主任為為謝拂積極爭取的,隻是在結果沒下來之前,他也不願意提前告訴謝拂,免得對方空歡喜一場。
謝拂也不知道這些。
平時為了不著痕跡提高成績,已經花了他不少精力,他連封遙主動打探他的事,都是在很久以後從班主任那裡知道的。
而那時,距離他跟封遙的那通電話,已經過了好長一段時間。
擺攤不是長久之計,謝拂勉強賺夠讀完高中的錢後,便想著要停止這項兼職。
當然,他停掉這項兼職最主要的原因還是……
深夜裡,謝拂背著大包,靜靜走在回去的路上。
待到夜深人靜處,謝拂忽然挺住腳步。
如今已入深秋,夜風涼意刺骨,謝拂轉過身,從迎著風變成背著風,他睜著眼睛,望著眼前一片安靜的人行道。
「出來。」聲音簡短有力,帶著一絲篤定和不容置疑。
耳邊卻隻傳來他自己的聲音,還有遠處不斷的汽車聲,鳴笛聲。
謝拂等了一會兒,卻還是沒等到人出來,隻好道:「別跟著我。」
此言一出,才有一道身影漸漸從一棵樹後走出。
封遙穿著厚實的咖啡色大衣,玫瑰金的眼鏡在路燈下反射出幾縷姝麗光芒,正如封遙那張淡然卻奪目的麵容。
「偶然路過。」
路過跟著他回家?
這種明擺著糊弄人的話,謝拂卻也並不追問。
他看著封遙,將心裡的貪戀壓下,仍是道:「以後不要再路過了,我不會再來。」
封遙抬眸看了謝拂一眼,隔著這不近不遠的距離,封遙發現,謝拂似乎比之前長高不少。
明明初次見麵時,對方還高得沒這麼明顯,可是現在,或許是夥食上來了,鍛煉也跟上,他的身高又往上竄了竄。
他人看來,若非是兩人的穿衣風格區別,別人都不會知道封遙比謝拂還要大。
「你不乾了?」封遙沒解釋他到底為什麼會出現,隻是問了這麼一句。
謝拂淡淡回道:「嗯,天氣太冷,以後晚上就不出來了。」
半真半假,不出來有這個原因,可更多還是因為不讓封遙繼續跟。
從前段時間開始,謝拂便隱隱感覺到每天晚上有人跟著自己,暗中觀察下,他還發現那暗處的人似乎不是同一個。
是封遙安排的人。
這人時常在深夜送他回家。
「天冷,不來更好。」封遙對他的行為表示了贊同。
他想說謝拂現在重視的應該是學業,其他的都該放在一邊,然而想想上回的不歡而散,這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
「我聽你的老師說,你的成績在顯著提升,這樣下去,未來一定能取得優異的成績,前途無可限量,恭喜。」
「謝謝。」謝拂禮貌道謝。
空氣再次寂靜,封遙一時也不知道可以再說些什麼,想了想隻道:「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家,夜裡外麵很危險。」
謝拂看了他一眼,淡淡嗯了一聲,「你也是。」
沒有再見,也沒人說再見,謝拂的身影在黑夜裡越來越遠,而封遙則望著他的背影一直看著,一直……
「少爺,該回家了。」司機的鳴笛聲響在路旁。
封遙轉身上了車。
車子往與謝拂相反的方向開著。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司機問他:「少爺,保鏢那邊還需要派人跟著嗎?」
從得知謝拂在夜裡遇到了搶劫後,封遙便暗中派人護送謝拂回家。
偶而他來的話,便是他自己送。
封遙摘掉眼鏡,扌莫出一張手帕擦了擦,又才重新戴上。
「不必了,以後他不會出現。」
*
車子行駛在回家的路上,封遙沉默良久,最終還是對這位一直跟著他,知道他不少行程和行為的司機。
「王伯,你說我是不是錯了?」封遙望著窗外夜景,視線卻沒落到實處。
「其實我不該對他太過關注,明明他都說過,不要對他太關注,我卻忍不住對他上心。」
「我這樣……爸媽他們知道了,會傷心吧。」
封遙聲音裡透著些許迷茫,大約也是真無人可問,他才會在這個時候稍稍吐露一點心聲。
「不該這樣……」
不是疑問,是肯定。
這件事在封遙心裡,其實已經有了明確的結論。
不知過了多久,駕駛座才傳來一道略帶無奈的聲音。
「少爺您隻是憐愛弱小。」
「您同情他。」
可無論是同情還是共情,本就是錯的。
封遙閉眼揉了揉眉心。
等他成年就好了,他想。
等謝拂成年了,是個不能再被保護的成年人,或許就好了。
而在此之前,他確實不應該對那人過於關注。
似乎想到了解決辦法,封遙鬆了口氣。
然而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封遙又不由想到,將來謝拂成年後,他即便想要關注或者往來,那恐怕更沒有機會。
如果說人與人的緣分有定數,那他們之間的緣分,大約也隻夠他們像路人一般,走過時匆匆一眼。
再不相見。
*
謝拂說不再擺攤便是真的,深秋至深冬,他都窩在屋裡不出門。
他接了個網上家教的活,不用出門也能賺錢,雖然比不上擺攤,但勝在方便且簡單。
收入夠他的日常生活,便沒有再接單。
時間很快到了期末,而在這場考試裡,謝拂的成績第一次進了班級前三,年級前二十。
到了這種程度,謝拂覺得夠了,便開始控製成績,之後的考試,基本都是在這上下浮動,相差並不多。
老師們握著惋惜他並沒有更進一步,但是對他現在的成績也表達了高度贊賞,尤其是對比第一次扌莫底時,對方考出的那個墊底成績。
時間很快到了過年,封家漸漸熱鬧了起來,屋裡屋外張燈結彩,歡欣雀躍。
好吧,說不上雀躍,準確得說,雀躍也隻有封靜一個人。
什麼都不記得的她笑起來笑容的模樣毫無陰霾,正指揮著丈夫和封遙在家裡掛裝飾貼。
那些都是她逛街時買來的東西。
「對,對,鞭炮掛那裡,要高一點,再高一點……」
「阿遙真笨,貼福要倒著貼。」
封遙無奈一笑,「我忘了。」
等他貼好後下來,便見封靜跟高思邈湊在一起親親密密,全然將他拋在腦後。
封遙:「……」
「爸媽,你們來了!快看,我買的東西漂亮吧?」封靜見兩老從樓上下來,忙湊上前扶著兩人的手臂道。
一副等著被誇獎的模樣。
封母笑容滿足地說:「漂亮,漂亮,我家閨女眼光就是好,比某些人的眼光好多了。」
封父無奈道:「我眼光怎麼了?怎麼就差了?現在不是你從前我買一束假花回來你都要高興地誇一番的時候了是嗎?」
封母好笑道:「當著孩子的麵,你乾什麼?」
封父不服氣道:「正因為當著孩子的麵,我才要跟你掰扯清楚,免得你總說我腦子不清楚了胡說八道。」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站在他們中間,一手挽著一個的封靜不由偷偷笑了笑。
「爸媽快別說了,要開飯了!」
做飯的阿姨老家很遠,兒女都有自己的生活,她不回鄉過年,今晚的年夜飯都是她一個人做的。
「阿遙喜歡吃魚,年年有餘,來,魚尾給你!」封靜笑著夾起一塊魚尾,正要放進封遙支起來的碗裡。
然而魚香一飄散,進入封靜鼻中。
她皺了皺眉,握著筷子的手頓時感到無力,手裡的魚尾頓時砸在桌上。
她忙撲去洗手間,不住乾嘔。
「這是怎麼了?」封母緊張擔憂道。
封遙也擔心,卻還是安撫封母,「姐夫去了,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可能是受涼。」
「您和爸別擔心。」
果不其然,幾分鍾後,封靜在高思邈的陪同下重新上桌,隻是卻不再碰有油腥的菜,即便如此,也隻吃了半碗便沒有了食欲。
高思邈平日裡對封靜的身體十分在意,有點變化他都知道。
想想最近封靜的表現,一個可能不由出現在腦海中。
他有些激動地握住封靜的手,「小靜,明天我們去醫院做個檢查好不好?」
封靜:「……」
自覺才進醫院檢查沒多久,其實已經超過兩個月,心裡對醫院的反感還沒散去,高思邈成功被遷怒。
最終,高思邈當晚睡在了書房。
然而第二天,封靜到底是沒拗過高思邈,在對方不願意後退的堅持下,不情不願地去了醫院。
封父封母顯然也想到了什麼,心中激動又有些難以置信,「阿遙你也跟著一起去吧,人多方便些。」
於是,封遙也去了,不過跟那兩人親親密密不同,他就是個在看著那兩人親密的情況下,幫忙跑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