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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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江碼頭邊上有一株百年老柳,綠絲千萬絛,柳絮漫飛似雪,商家又在樹上掛了百數的紅燈,造型各異,鏤雕疊彩,將這老柳裝點得熠熠生輝、美不勝收。

幾條畫舫早已離江,姬明笙是突然心血來潮要請樓長危吃船宴,並未提早與商家定船,一行人到水邊,頗有點望洋興嘆的無奈。

如意掩嘴笑,然後道:「公主請客,再沒有讓客人忍受怠慢的,我們公主有船呢,就是沒有做船宴的好食手,這就要看我這丫頭的本事了。」她說完,一揖禮,帶了二三護衛,便要三步並兩步去了岸邊酒樓借食手。

姬明笙看她跳脫,板了板臉,叮囑:「慢些。」

如意揚揚下巴,道:「這些小事都辦不好,也沒臉在公主身邊了。」姬明笙從東宮出來後,就悶悶不樂,如意擔心得不行,好在路上撞見樓長危,眼見自家公主有了消遣的事,愁緒削減,如意心裡別提多高興了,自然份外賣力。

姬明笙見如意燕子似得紮進岸邊酒家裡頭,笑了起來,回身看樓長危在安撫他的愛駒,這匹名喚雲追的黑馬極通人性,大許是知曉自家主人晚些便要將它留在岸,很是不高興地擺頭起蹄。

「它好酒?」姬明笙問道。

「公主要請它吃酒?」樓長危反問。

「區區一壇子酒而已。」姬明笙道。她的仆婦機敏,趁他們說話間,去旁邊酒肆抱了一壇子酒過來。

樓長危接過,拍開泥壇,頓時酒香四溢:「好酒。」又有幾分無奈道,「它吃刁了嘴,下回再不肯吃渾酒。」

姬明笙奇道:「它便是要吃好酒,難道將軍養不起它?」

樓長危道:「酒非好物,多吃無益,渾酒淡如水,吃些也無妨。」

姬明笙濃長的眉微揚:「將軍待它好生周到。」

樓長危垂眸,他墨染的睫毛,晃晃地托著燈火投下的點點昏黃,在這樣搖搖的昏黃裡,他不是趟血抵沙滿身煞氣的邊關將軍,而是春光裡停足看花的少年郎,淡而溫潤,見著他,令人復喜又憂,喜,何其有幸春日得已逢君;憂,別後何處去相尋?他恍恍然入夢來,在夢裡揮之不去、挽之不在,結成一枚小小的枳子,芳香而酸澀。經年過後,薄涼入骨的將軍獨守著荒城,□□瀝血,眉藏風霜,他用最溫柔的目光,拾起一地敗爛的舊年好春光。

那又香又澀的枳子,就酸進了心裡,酸了人一生一世。

姬明笙掩去目光,這樣的人,若是相逢卻不識,荒荒的年月得添多少的落寞遺憾?

「雲追是我從野外擒來的,它本自由自在,跟隨我後,常歷艱險,我盼它能得壽終。」樓長危輕而緩地慢聲道,帶著他自己都不知曉的溫柔。

姬明笙還未從樓將軍的美色中回過神來,遲了一會方回道:「原來如此。」

樓長危捉到她不知為何的神思遊移,有些納罕疑惑,抬起頭來,女肖其父,有姬景元的放誕在前,樓長危一見姬明笙的神情便知他想什麼,無奈之餘又有好笑,也隻能當做不知。

樓將軍雅量,姬明笙不好再拿大將軍當美人賞,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看雲追聞到了酒香,鼻子聳動,湊過腦袋,心急酒壇的口子太小,「噅噅」地叫了好幾聲,似有催促之意,道:「將軍的馬,比之閒臥馬棚,應是更願隨將軍卷黃沙逐邊月。」

樓長危聽她又接回了話,不由彎了下嘴角,抬手拍碎酒壇壇口,將酒放在雲追前麵。雲追得了好酒,高興地叫了幾聲,悶頭吃酒,再不理會主人。

「好生照料。」姬明笙頗有紈絝架式地囑咐護衛道。

樓長危拍了一下雲追的腦袋,晃神間好似正與姬景元一道用膳,隻是,與姬景元一處,他隻能閉嘴止言,省得陛下戲弄之言滔滔不絕,與姬明笙一塊倒無此憂,反倒心中愉悅鬆快。

姬明笙忖度他神色,心下暗道:樓將軍,你這般豈不是許我得寸進尺?他們姬家人又一個臭毛病,便是不知見好就收,唯好蹬鼻子上臉。

樓長危看她不復剛才的落寞寡歡,那些肆意明艷重新怒放,隨意所欲的華貴張揚,他眼中的一點笑意又深了一點。

春潮水漲,碼頭石板搭壘的水台,臨水的那一階漫在江水中,水波粼粼,碎了滿江燈影,姬明笙蹲下身,用手撥了撥江水,毫不在意一截披帛浸在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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