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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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復高考的那一年,段汁桃卻輟學了。

那一年她念初三,家中因為該讓大哥還是二哥繼續念書的問題,吵翻了天。

家中這場關於教育投資的拉鋸戰,段汁桃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能繼續上學的隻有兩個哥哥其中一個,她甚至不在被考慮的名單範圍之內。

段汁桃那時候不太清楚,初三畢業後輟學會對自己的人生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她跟著時代的腳印,就這麼漫無目的地走著,身處傷害她的環境而不自知。

從當時身處的環境來看,村子裡大多數女孩連初中都沒上過,而段汁桃卻因為是家中僅有的女孩,居然幸運地讀到了初三畢業。這一度成為段汁桃父母,在她麵前沾沾自喜他們育女功勞的本錢。

那時的段汁桃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可不知因為失去了具體的好學女性參照對象,就這樣輕易放棄了繼續求學的機會。

多年後的段汁桃想:如果當時村子裡有一個女生上了高中的話,她一定會跟父母誓死力爭,她一定會成為她們村第二個女高中生,甚至是女大學生。她曾以為初中就是女孩這一生所能到達的教育頂峰了,從來沒人告訴她,女孩也有資格去念高中、去念大學。

出生於閉塞而落後的偏遠農村,這裡絕大多數女孩,在十四五歲的年紀,就已經像牲口一樣,被指定了配種對象。

原諒段汁桃用配種這麼難聽的字眼去形容相親這件事。

可段汁桃轉念一想:兩個懵懂亞成熟的十幾歲孩子,在雙方長輩的見證下,互相見上一麵就確定終身,他們能相出什麼名堂呢?相對方是騾子還是馬,到底能不能跟自己配種?

段汁桃十分抗拒這種走馬觀花挑白菜的相親模式。

家裡讓她輟學,她心裡有氣,卻覺得身邊沒有哪個女孩兒能順利讀到初三畢業,她不該忤逆父母。可讓她像牲口一樣被拉去配種相親,段汁桃一萬個不乾,說什麼都不乾。

段汁桃的倔,體現在念初三的時候,她膽大包天地給自己物色了一個結婚對象。

看中的那個對象是班上學習成績最好,但也是家庭條件最窮的男生。

他個子高高的,長的嘛,班上的女生課後會簇擁在一起討論的那種,但段汁桃覺得他長得也就那樣。因為長得高,所以臉也長的有點像馬臉,段汁桃不太喜歡長臉型,她喜歡電影裡那種十分正氣愛國的國字臉。

棱角分明的下頜角,多陽剛有男人味兒啊!

單琮容平時在班上不怎麼愛說話,和同學相處得一般,他的沉默寡言讓人覺得他身上總有一股裝勁兒,很欠扁的那種。

但他因為聰明,特別得老師歡心。

段汁桃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談話的時候,聽見單琮容在裡麵和老師談笑風生,忽然感到自己這位同學有點陌生,原來單琮容這種人也會笑啊!

不過單琮容看見她進來,臉上的笑容馬上消失了,又恢復成了往日半死不活的駱駝臉。

段汁桃馬上在心裡鄙夷:嘁,身上也就那點學習上的伎倆壓壓秤。兩麵三刀的,在老師麵前笑嘻嘻,在她麵前擺撲克兒臉。

咋,她是閻王啊?

班主任讓單琮容先去辦公室外麵等著,段汁桃則被班主任喊著坐了下來。

班主任問:「汁桃,你爹媽究竟是怎麼想的?你兩個哥以前也在我們初中部念書,升高中都費勁的不得了,怎麼還想著供他們去考大學?以後的高考,可不是考0分光榮上大學,鬧著玩兒似的。以後的機會啊,隻會留給真正有準備的人。」

班主任的意思很明白:整個段家,隻有段汁桃能看出一點讀書人的苗子。田忌賽馬還講究個戰略,段汁桃的父母實在不講武德,兩匹賴狗牽出來,妄想搖身一變,給他們段家變出一個大學生來。

這又不是水桶漏水,轉揀缺的短板那塊補。家裡繼續供誰上學,當然是三個孩子裡誰成績好,誰接著上。可惜段汁桃的父母一點聽不進去,特別是段汁桃的爹,無論班主任上門家訪過多少次,最後都被他以「女孩兒念那麼多書做什麼,反正最後都要嫁人」打發了出來。

段汁桃她爹這話說的,女孩兒就跟家庭私有財產一樣,隻有男孩兒才在家裡配當個人。供女孩讀再多的書,反正最後都是要送給婆家送給女婿,這是一件一眼看到底的虧本買賣,傻子才去交易。

段汁桃特別感激老師把她叫到辦公室來說這些,可念不念書的決定權不在她手裡。

她沒錢,不僅沒錢,初三畢業去打工掙的錢也不是她自己的。她爹幫她說了個大隊裡的會計助理的活兒,到時候她掙的工資,得一分不剩全交給家裡。不上學了,她就得往家裡交夥食費。

班主任在辦公室裡語重心長地頻頻嘆氣,等段汁桃出來的時候,恭敬地為老師帶上辦公室的門,還能聽見班主任遺憾的嘆息聲。

段汁桃因為那聲嘆息,整個人僵在門口。

她的頭頂投下來一片陰影,轉身看見單琮容站在她的身後。

同窗兩年多,他第一次開口和她說話:「你不繼續念高中了嗎?」

段汁桃愣了一下,學校的破辦公室隔音是真差,她明白過來剛剛她和老師在裡麵的談話,全被單琮容聽見了。

「其實你的成績還挺好的,女生裡你算拔尖的,你的字寫得也特別好,是特地練過行楷吧?」

很少有人這麼由衷地贊美她,這讓段汁桃的心一下亂了分寸。

她紅著臉說:「是啊,我哥去鎮上買的兩本字帖,從初中到他高中,一頁都沒動過。我平時沒事兒就跟著字帖練,字帖上頭的紙練光了,我就拿剪窗花的紅紙印在那上頭臨摹。袖子都被窗花紙染紅了呢,我媽洗衣服的時候,一邊洗,一邊要罵我埋汰。」

她沒發覺,自己原來能跟他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話。

然後她看見他笑了,他對她露出了那兩顆好看的虎牙。

段汁桃第一次發現他笑起來原來那麼好看,似乎有點理解為什麼她們女生群體,總愛在課間去談論他了。

單琮容指了指老師的辦公室,示意自己還得接著進去和老師談話,段汁桃呆呆的側過身,給他騰了一下過道。

單琮容在進門前轉頭對她說:「要不你把字帖借我?我寫字不好看,語文老師說我的醜字容易讓我卷麵分吃虧。」

很多年後,段汁桃回憶自己是什麼時候瞧上單琮容的,恍惚發覺:也許就是從單琮容跟她要字帖的那一天起,她就在心裡肖想起了這個男人。

是他先向她拋來橄欖枝的,所以才有了她後麵那麼主動的一幕。

段汁桃回到家,看見她媽坐在炕幾邊上數布票。雖然知道那是她媽攢著過年的時候給他們一家做新衣服的,但段汁桃還是心血來潮地問了一句:「媽,你怎麼有空數布票呢?難道是想給我做新衣服啊?」

臭美勁兒說的她媽真要拿著布票,去給她扯布料做新衣裳似的。

沒想到她媽居然還真的說:「是啊,給你數布票呢。你爹讓我去給你扯幾米花布,做條連身裙。」

段汁桃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她爹對她那麼摳,他才沒那好心,惦記著給她做新裙子。

段汁桃太聰明了,一下就猜了出來:「我爹是給我說了對象,讓我去相親?」

她媽放下手裡的布票,抬眼瞟了她一下,「不委屈你,人家家裡宰豬的,你以後有吃不完的肉。」

段汁桃鞋都沒脫,就伏在炕幾上哭了,哭得特別傷心:「我不嫁!我愛吃豬肉,但我不嫁宰豬的!你們想逢年過節有肉吃,就給我找宰豬的對象。你們光吃豬肉不惹臊,把我送去那血光沖天的臊腥地兒替你們受罪!」

「那孩子又不宰豬,他爹才是宰豬的,你想哪兒去了!」她媽哄她。

段汁桃打死不從,反問道:「他不宰豬,他爹死了,他家的豬以後誰來宰?」

這話問的段母頓時無聲了。

段汁桃步步逼迫討伐:「你瞧,說到最後還是個宰豬的!媽,我奶奶以前在家多餵兩頭豬你都嫌臭,你倒好,要把我嫁去豬糞圈兒!」

段母的老臉被她說紅了,支支吾吾地說:「這不也是為了你好麼!張屠戶家底厚,誰家有閨女不想說給他兒子?」

那一晚段汁桃做了好多個關於豬的噩夢,甚至她從噩夢中醒來的時候,耳邊還回盪著夢裡殺豬時候,豬挨宰的淒厲慘叫。

夢裡,甚至她生的孩子,都是豬妖變的。

太可怕了,她一定不要嫁給殺豬的!

可能是昨晚做了一整夜的噩夢,夢裡還被嚇哭過,所以早上起來的時候,段汁桃照鏡子被自己兩隻腫泡眼下的黑眼圈震驚了。

真醜,她對著鏡子沖自己皺鼻子。然後又撒氣似的胡亂擦了一把臉就出門,連頭發都不願意拿梳子正經梳一梳。

醜就醜吧,醜才好呢,看張家那個豬精還瞧不瞧得上她。

段汁桃嘴裡叼著一個蔥花卷兒就出門上學去了,路口等著她的是董學成。

他又在炫耀他那輛從他爹手裡淘汰下來的自行車了。

段汁桃坐過他的自行車後座,村裡的路太不平整了,賊硌屁股,還不如走路呢。

董學成為了炫耀他那輛象征財富的自行車,盡管段汁桃不愛坐自行車,他依舊每天推著他那輛繼承來的二手自行車來接段汁桃。

「汁桃,我爹從鎮上買的酥糖。」董學成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糖,塞進段汁桃手裡。

段汁桃不太跟他客氣,接過一把酥糖就拆開一顆糖紙,把糖往嘴裡丟。

董學成見她吃了糖,有點得寸進尺地說:「你最近怎麼跟單琮容那麼要好?你倆放學老是一道走。」

段汁桃瞪了他一眼:「哪條法律有規定我不能和他一道走嗎?」

段汁桃把手裡剩下的糖全都塞回去給他,「你別老是跟著我了,會讓被人誤會的。」

順便把嘴裡的花生酥糖也往地上一吐,「這顆我欠你的,下回我去鎮上給我哥送衣服,買兩顆還你。」

「別呀,我不是這個意思,糖你吃,我專門讓我爹買的。」董學成急了,「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單琮容那個馬臉精纏著你,放學要和你一起走?是的話,我替你收拾他!」

段汁桃:「你怎麼不覺得你自己纏人呢?」

明明他比單琮容更纏人吧?

董學成喜歡她,是班上誰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董學成是村支書的兒子,盡管他貪玩兒,學習成績幾乎在班級裡墊底,但班上各科老師待他都十分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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