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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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色的屋簷上,落滿了雪,棉白而厚重,前些年在院中親手栽種的竹林,如今已經長成,粗細相雜,茂密得影影倬倬,竹葉在白雪的積壓下甚是葳蕤。

半開放式的庭院中,有人在廊下煮酒,那人身材頎長,披著雪白的狐裘,跪坐的姿勢極為完美,月要杆挺直,微微側首聽桌上酒沸的動靜……隻需要一個身影,細微之處的姿態,便能道出其身份的金尊玉貴。

「咚咚咚……」是厚重的軍靴踏在中空的木質廊道所發出的動靜。

來著頗為急切,腳步匆匆,已是完全忽略了此舉的不合禮儀,可見所持之事的急切。

「世子!」果然,那身著甲胄的孔武有力的男子甚至還沒有踏入屋中,也來不及與守候在門口的隨從交談讓其請示,便直接隔著雕花鏤空的木門,喊出了聲。

武將隔著木門的鏤空與輕紗的朦朧,能看到那個修長的身影,可是對方沒有出聲,就連守在門口的兩個隨從都默默地站直了身體,垂著頭。

寒風襲來,一陣蕭瑟。

武將那粗狂的臉上難掩激動與焦急,他又喊了一聲「世子!」,接著道:「是琅琊郡那邊,有消息了!」

「噓~」那人終於回應他了,卻是讓他噤聲。

武將臉一僵,已經湧上了喉嚨的話,又生生咽了下去,他抿了抿唇,眉頭皺了好幾下,最終將所有的急切都安耐住,隔著門,恭敬地拱手,靜靜地站在門外等候。

一盞茶過去了,狐裘的貴公子終於聽到了精致的純銅酒爵中發出了細微的聲音,醇厚的酒香四溢開來,他舉止優雅地吸了一口氣,將沸未沸,就在此時!他行雲流水地隔著玉帛,提起了酒爵,往兩個酒樽中倒入了溫熱的美酒。

「梓裡,進來罷。」

等候在門口的武將,字梓裡,也就是魏弘懿,聞聲乾跺了跺腳,抖落了肩膀上積攢的雪花,隨從拉開了門,他趕緊走了進去。

文雅的貴公子神色淡淡,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他輕笑著抬手,讓魏弘懿坐下。

魏弘懿行禮後恭敬地跪坐在對麵,他忍了又忍,可是麵上的著急還是沒能掩飾住,魏弘懿開口就要說話,卻又被他的主子,也就是齊王世子萬英豪抬手打斷。

萬英豪挑了挑眉:「不著急,先試試我溫的酒。」

魏弘懿沒法子,隻能端起酒樽一飲而盡。

萬英豪失笑,麵上有著淺淺一層的嗔怒:「牛嚼牡丹!」

這位世子的語氣很是親切,頗為平易近人。

「世子!末將實在忍不住了,琅琊郡那邊……」開口甚是急切,可是說到後邊,魏弘懿又吞了聲,好一會兒才補上末尾的話,隻有兩個字——

「成了!」

萬英豪輕聲哼笑,眼中閃過一絲的誌得意滿:「我早便知會如此。」

他又親自給下屬倒了一杯酒,問:「屍首如何,可處理乾淨了?」

「還未找到,不過他絕對活不成了,世子前些日子所發明的弩|箭,箭矢粘上了蛇毒,他連中八箭……其中有一箭是左將軍所射,正中心髒,且穿透過背!」

雖然完全不知道為什麼世子殿下忽然就死死地盯住了那一位,還非得除之而後快,但是魏弘懿還是盡職盡責地完成了對方交代的任務,不問緣由,隻聽命令。

風大了,穿過竹林,薄雪簌簌而下,萬英豪攏了攏自己的狐裘,嘴角卻慢慢地翹了起來,被穿透了心髒……?那怕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了。

然而他的麵上卻不同心中的愜意,反是一臉慎重:「縱使如此,還需謹慎……終究是同宗同族,早些找到,且厚葬了他罷。」

******

魏弘懿退下後,萬英豪連守在周圍的隨從和暗衛都一並揮退了。

然後,他終於露出了一個猖狂得意的表情,笑得牙根子都出現了,萬英豪不甚在意地揮了揮自己的衣袖,雖然這些衣物遠不如他曾經愛穿的那些那般的自由輕鬆,但是這桎梏著身體,讓一切肢體都不能做出過大動作的服飾,卻是隻有頂層人上人的貴族才能享受的。

而如今,他已經能很好地享受這些了。

萬英豪的笑容久久沒散,他直接將煮酒的青銅酒爵抬起,沖著那片竹林揮了揮,朗聲說道:「把酒祝東風,且祝我今日成事!」

說罷,他仰頭將美酒一飲而盡,形同他方才口中所說的嚼牡丹的蠢牛。

一統天下的夢,在悄然醞釀,盛世的絕唱,仿佛已經在耳畔響起。

天慢慢地黑了下來,月的光華已經在暗淡的空中勾勒出了一抹淺薄的白影。

雄性壯誌的齊王世子喝了不少酒,他麵頰微醺,站起來往屋內走去,此次勝利,當一覺睡到天亮以慶祝!

然而他一腳踏入屋內,整個人卻瞬間清醒了。

隻見屋內原先那搖曳的燭光,不知在何時已經完全熄滅了,而他在屋內的案牘前,有一個陌生的黑色影子,正恣意地翹著腿,散漫地坐在案牘上。

萬英豪的心咯噔了一聲,他反應極快,抬手就扣動了手腕上的機巧,袖中箭瞬間破空而去,而他本人也在同時大吼出聲:「來人!有刺客!!!」

可是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那刺客依然懶散地坐在原地,隻靜靜地看著他,一動不動,而那沖著陌生刺客的麵門而去三支凶狠的利箭,卻在接觸到對方的一瞬間,憑空消失了。

萬英豪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他甚至覺得自己是酒喝多了,出現了幻覺,眼前的這一切,仿佛是一場詭異而荒誕的夢境。

可是萬英豪很清楚,這不是夢,那個在黑暗中靜靜的注視著他的眼睛,讓他心中猛地湧起了一股恐懼,他幾乎是瞬間慌亂了起來:「暗衛!暗衛呢!?魏弘懿!阿七阿九!!」

他大聲地呼叫著隨從和屬下的姓名,可是他的聲音就像是剛剛他射出了三支袖中箭一樣,被這恐怖的黑暗吞噬,沒有任何人聽到他的呼救,沒有任何人回應他的叫喊。

明明屋中的一切擺設都是那麼熟悉,萬英豪甚至能感覺到竹林的聲音,屋簷上落雪的聲音,可是此處卻似乎成了一個被割裂出去的空間,切斷了和外界的一切聯係。

「你……你是誰?」萬英豪頭皮發麻,連連後退。

他「咕咚咕咚」地吞了好幾口唾沫,惶恐萬分地看著那模糊的黑色人影:「你究竟是誰?你是人是鬼?你別過來啊——」

「萬玉書!?」

「萬玉書是不是你!?你沒死對不對!你別裝神龍鬼,我告訴你我不怕!」

就在萬英豪的情緒越來越崩潰的時候,那個黑色的鬼影忽然發出了一聲輕笑——「噗嗤」。

萬英豪慌亂的喊叫戛然而止,像是嘎嘎狂叫的鴨子被突然掐住了脖子,他臉色瞬間漲紅了,雖然對方這聲輕笑那麼小聲,那麼短促,可是他還是從裡麵聽出了滿滿的譏誚。

與此同時,那個人影終於動了,他動作瀟灑地躍下了案牘,腳尖著地,姿態隨意,然後他喊出了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姓名:「李立輝。」

******

李立輝。

不過是三個再平常不過的字眼,卻像是一道驚雷狠狠地劈在了萬英豪的頭上。

他瞬間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差點要從眼眶中掉下來了:「什麼李立輝?李立輝是誰?你在說什麼?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可是齊王世子,你……」

黑影終於慢步走出了黑暗的室內,站在廊道下,與慌亂無措、驚慌失色的萬英豪對視著。

借著朦朧的月光,萬英豪終於看清楚了對方的模樣,這人似乎是個鬼,身體隱約是透明的,皮膚仿佛是淺淺的一層靛藍色,肆意瀟灑的短發與皮膚的顏色相近,但是在月光的縈繞下,又反射著金色的光芒……

這絕對不是個人!萬英豪甚至不敢仔細看對方的五官和眼睛,心中就已經猛地炸出來了這麼幾個字。

「你……你究竟是個什麼鬼!?」萬英豪又後退了幾步,一下子就撞到了煮酒的小幾座,一屁股跌坐在地,雪白的狐裘沾了煤炭的灰燼,變得髒汙,一如他的主人此刻的狼狽。

「李立輝。」那人又用著寡淡的聲音喊他。

萬英豪卻像是被刺激狠了一般,瘋了似的反駁:「什麼李立輝!?我根本不認識什麼李立輝,我不是李立輝,我是齊王世子萬英豪!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冒犯皇室,我要殺了你!」

他想要掙紮著爬起來反擊,可是好幾次都被雪水滑倒了,他在對方麵前,在對方睥睨的眼神下,像是一個怪誕的笑話。

剛才還一副運籌帷幄,風流寫意的貴公子模樣的人,如今被拆穿了真麵目後,狼狽的像陰溝裡的鼠類,前後反差之大,令人發笑。

齊王世子殿下的心,一下子就啪嚓地碎了。

這時候,好幾次被對方直接喊作是鬼的溫如瑾,眼神淡淡地從這個麵上失去了所有血色的男人身上收了回來,他修長的手指微微一勾,一本厚重的封麵精美卻沒有書名的書便忽然出現在他手上。

神色漠然地翻開了這本奇妙的書,然後對著上麵的內容,一字一頓宛如人工智障在念書:「李立輝,二十一世紀的新生代人類,歷史學係,大學期間沉迷於炒股,後因多次掛科違規違紀而被學校開除,初入社會未能找到心儀的工作,依然執著於炒股,挖空了父母和姐妹的錢財,害得全家流浪街頭,卻依然深信自己就是下一個股神。」

萬英豪的眼神已經不能用驚恐來形容了,他這是見了鬼吧?是吧?絕對是的吧!?他瘋狂地蹬著腿往後滑,甚至想要立刻從對方眼皮底下爬走,他似乎……已經對來者的身份有所猜測了。

這可是比什麼刺客更恐怖的存在!

可惜了,他爬了一段,又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給拽了回去,狼狽得比狗都不堪。

而那邊,溫如瑾還在盡職盡責地照本宣科:「股神夢碎後,有了報復社會的意圖,故意酗酒駕車,故意沖撞公交站亭下等候的人群,故意猛踩油門,故意一路碾壓而過,最終造成四死十二傷。」

「不,我不是,我沒有,不是我,我沒有,」仿佛被撕下了一層皮,露出了裡麵最醜惡最惡心的一麵,萬英豪頃刻之間崩潰了,眼神渙散,「我是萬英豪,我是齊王世子!我是光風霽月的齊王世子!!!」

先前溫如瑾還能賞賜他一聲譏誚的笑,幾個或是輕蔑或是睥睨的眼神,如今他連看都不看他了,隻繼續念著書上的內容:「為逃避法律的製裁,肇事後自殺墜樓,專門挑了周末最熱鬧的國際都會大廣場,一躍而下,又帶走了三個剛考上大學的獨生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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