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1 / 2)
何家銓一夜沒合眼。
滿腹的疑問,無數的猜想,月匈膛裡的那顆心髒像被燒得滾燙的石頭,他迫切地想要去查證什麼,去扒開什麼,然而他隻能坐在書桌前,強迫自己冷靜地去思考。
從那份遺囑開始,他就確信了賀乘風是何盛康的種,他不敢去做親子鑒定,因為他絕不可能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去惹惱他的父親。
賀乘風就是看準了這一點。
一旦懷疑的種子埋下,像他這樣從小生活在復雜的家庭環境中的人就會自己將拚圖補全,從賀乘風與何盛康的一舉一動中替賀乘風來坐實那份遺囑。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才真正將賀乘風放在眼裡,著力將他作為對手來看待,同時也更添忌憚,有時為了給維持在何盛康心目中的形象還不得不退讓,才給了賀乘風壯大自我勢力的空間。
如果那份遺囑從一開始就是假的,是賀乘風故意安排譚建明給他看的……
何家銓被自己的猜想驚得遍體生寒。
他坐不住了,起身開始踱步,腦海裡不斷地壓製著自己的沖動——不能打草驚蛇。
假設他的猜想是真的,那麼這位乾兒子的心機就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這麼多年,十幾年了,他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何家銓的腦子高速運轉著,就那麼思索了一夜,太陽升起時,他的精神無比亢奮,完全沒有一夜未眠的疲憊。
何家銓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走出房門時,傭人說老爺從歐洲回來了,他電梯下樓,走到飯廳就看見何盛康與賀乘風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飯,賀乘風坐在何盛康右手邊給他抹吐司,何盛康很和藹地在同他說話,兩人頭碰頭的,看樣子就很親密。
「醒了,」何盛康聽到動靜,回頭對何家銓一笑,「坐下一起吃早飯。」
何家銓拉開椅子坐下,神色平靜地想:就是無數次這樣溫情脈脈的畫麵才會讓他堅定不移地相信賀乘風一定是何盛康的私生子,將來會從極光星裡分走屬於他的那一部分。
何家銓邊吃可頌邊想起公司這兩年甚囂塵上的「小太子」傳言。
對傳言,何盛康與賀乘風的態度倒是差不多,都是一笑置之。
這種傳言能怎麼澄清呢?越是澄清,可能大家越是認為欲蓋彌彰。
這是個無法澄清的傳言,一個對賀乘風百利而無一害的傳言。
何家銓嘴裡機械地嚼著,邊嚼邊又是想笑。
真是聰明。
他才多大?對人心與人性的揣摩竟然能到這種地步。
當年他去歐洲談生意,何盛康在家裡小中風了,照理說也不嚴重,家裡那麼多傭人伺候,然而他回來之後不久才發覺何盛康開始對賀乘風另眼相看了。
他一直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就算何盛康收了賀乘風做乾兒子他也沒放在心上——傭人生的孩子,收了也就是個貼心的小傭人,對他構不成什麼威脅。
那時候賀乘風才多大?
十幾歲的孩子,才讀高中吧?
難道他從那時候開始就一步一步謀劃到今天?
喉嚨裡的麵包像浸了水的棉絮,何家銓看了何盛康一眼,何盛康現在真是見老了,頭發都半白了。
越老,越糊塗。
吃了飯,何家銓說他去公司了,何盛康讓他把賀乘風帶上。
「你既然有心幫風仔重新站起來,就帶著他回公司上班。」
何盛康拍拍大兒子的肩膀。
大兒子對他溫和地笑了笑,「好,賀生,來,坐我的車一起上班。」
一整個上午,何家銓都待在公司,他什麼都沒做,與往常一樣辦公,他現在草木皆兵,除了自己,他身邊誰都可能是賀乘風的眼線。
譚建明和李利都能拿下,他還有誰可以相信?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何家銓該去空華了,去之前他特意叫了賀乘風,笑眯眯地同他說話,還是夾槍帶棍地不懷好意,賀乘風一副失了鬥誌的樣子,笑了笑,「我不想去,怕給大哥你添麻煩。」
何家銓裝模作樣了一會兒,坐車去了空華。
到了空華,他還是繼續演戲,表現得與平常無異,直至他找了個借口進了陳洲的辦公室。
一夜壓製的情緒瞬間無法控製地爆開,何家銓掌心直接壓上陳洲的辦公桌,雙眼布滿了未眠所產生的紅血絲,「你怎麼知道的?」
陳洲坐得很穩,「何先生,你不妨先坐。」
何家銓拉開椅子坐下,動作難掩憤怒。
「有些東西我想你坐著看比較好。」
何家銓一頁一頁地翻,越翻臉色越白。
「其實我一直很想不通一件事,賀乘風既然是何家的私生子,他這樣做對極光星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誠然空華會上市失敗,甚至有可能纏上經濟官司,但我實在不認為,為了爭風吃醋,他會做到這種地步。」
譚建明、李利。
這兩個人的背景,陳洲全不用查,三位犯過事的財務專家對這兩人已經久仰大名。
這兩個人為極光星出生入死,為整個何家立下過汗馬功勞。
將這兩個人抓在手裡,賀乘風又能做到什麼?
將自己的老東家撕碎、刮分殆盡。
但對賀乘風來說,好處又是什麼呢?
即使爭繼承權爭輸了,賀乘風能得到的東西也比搞垮極光星分贓所能得到的東西要多得多。
所以,除非——
「他不是我弟弟,」何家銓合上文件,臉色由慘白逐漸轉為黑沉,「他跟何家沒有任何關係。」
堵塞的關節終於被打通,猜想得到驗證,沒日沒夜所查出來的蛛絲馬跡由那個線頭穿針引線,所有的事情瞬間醍醐灌頂。
陳洲人坐著,月匈膛裡的心髒卻是在這個時候才「咚」地落到實處。
何家銓人猛地站起身,椅子都被震得打滑。
「何先生。」
陳洲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