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見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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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百餘萬人口,真正有頭有臉有名有號、夠資格挨司天監這位公子爺一頓揍的其實不多,滿打滿算不過百十號人,全家仰仗一個爵位夾著尾巴做人的皇親國戚,行事跋扈蠻橫無禮的粗魯將種以及清貴文官家的子嗣,陳無雙生平最惡心的就是最後一種。

這些沒有功名在身又於國於朝無寸功的膏粱紈絝,滿肚花花腸子裡裝的都是壞水,自命不凡行事下作,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一件明明簡單的事情弄得很復雜,喝酒吃茶甚至挑逗花船上的姑娘都有種種規矩講究,並且將此種行徑稱為所謂風雅,尤其是那本被他們奉為圭臬的《老春》,連什麼場合什麼時節喝什麼酒要用什麼器具都有說法,相比而言,壞在明處、一言不合就往人身上撒尿的將種反倒更顯得可愛一些。

京都坊市裡就有幾家有名氣的羊肉館子,一過深秋生意就開始興隆,滿座熱氣蒸騰裊繞,目不能視五尺之外,最好是下雪的時候溫上三兩壺滋味醇厚的黃酒,切一盤水靈靈的蘿卜就著,湯湯水水舒舒坦坦吃一頓,既驅寒氣也補身子,隻是天下腳下規矩多,那些附庸風雅食不厭精的斯文敗類講究也多,切出來的羊肉要立盤不滑,最好是現殺現宰,佐料配菜更是五花八門,恨不能把太醫令的那柄竹劍蜻蜓都切成一截一截,嘗嘗脆不脆生。

穿過窄門,是一方小院子。

石桌上早安置好了涮羊肉的銅鍋,裡麵火紅的木炭炙烤得湯汁咕嘟冒泡,擺著四盤透著好看紋路的鮮嫩羊肉片,陳無雙是久在京都廝混的行家,神識一掃就知道這是取了山羊脖頸後麵最嫩的一塊肉,以快刀片成薄片,肥瘦相間入燙水微微一晃就熟,更有五六碟子精致小食,溫醇芝麻醬白皮糖蒜以及澆了滾油的紅辣椒,雖不如京都裡達官貴人們吃涮羊肉的講究,但一樣一樣色澤鮮亮擺出來,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圍著石桌坐定之後,瞎了一隻眼的駝背老漢又端來兩盤不值錢的青菜,也就是這時候,數九寒天涮肉吃可沒處找新鮮青菜,陳無雙笑著從儲物玉佩中取出兩壇玉庭春,臨行時從康樂侯府帶出來的酒還有不少,作價六十兩一壇的美酒雍州等閒是見不著,「來得匆忙,身上也就幾壇酒水勉強能拿得出手,頭次登門這禮是輕了些,老先生不要怪罪。」

老漢意味不明地嘿笑一聲,拍開酒壇聞了聞香氣,話裡有話道:「老朽早些年也曾去過幾回京都城,久聞公子爺是流香江上炙手可熱的常客,出手確實闊綽,這兩壇子酒少說得值一百兩銀子,夠換好幾口上好棺木嘍。」

少年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雖意識到這姓單的老漢跟司天監關係不淺,但不知其具體身份,話裡的意思明顯是聽過不少有關陳無雙在京都荒唐行徑的傳聞,因此對新任樓主大人多少有些不願流於表麵的不滿,立春索性裝作沒聽到,

陳無雙伸筷子夾起一片羊肉探進漂著紅棗、枸杞等佐料的滾燙湯水裡,羊肉片立即就變了顏色,略等三五息提出來湊到嘴邊吹了兩口,裹滿芝麻醬和切碎的蔥花塞進嘴裡慢慢嚼著,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一口下去就覺得額頭上冒了汗,「老先生,酒是助興消愁之物,江湖上可以沒有視死如歸的修士,要是少了酒,委實就差了些意思。」

見年輕鎮國公先動了筷子,立春也就不再客氣,似乎根本不想摻和進麵前這身份懸殊極大的一老一少兩人談話中去,用薄薄羊肉片裹著一塊豆腐丟進銅鍋裡,團團熱氣如雲似霧,正巧擋住他臉上稍有笑意的表情。

「江湖?」瞎眼老漢聞言更是心裡不痛快,司天監觀星樓主是能在保和殿朝會上位列首輔大人之前的堂堂一等鎮國公,行事處世當著眼立身於大周朝堂乃至天下蒼生才對,怎麼能把心思用到所謂的江湖上,心裡這麼想著,語氣不知不覺就加重了些,「老朽鬥膽問一句公子,你昨日在城牆下一人一劍斬殺三個妖族雜碎,是為了報私仇,還是為了替雍州、替大周守住城牆?」

老漢一隻渾濁左眼緊盯著的少年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微微搖頭輕聲一笑,坦然自若道:「老先生不如先問問立春或者外麵的大寒,二十四劍侍在城牆外扔下十一條性命,是為了大周還

是為了天下百姓?都不是,是為了司天監的恩情,對不對?老先生,我知道好男兒該心懷家國大義,可是啊,這四個字實在太重了,不是誰想扛都能扛得動,且不管我出手是於公於私,總歸那三個雜碎的死再次換來城牆上十日安寧,十日之後妖族如果攻城,我還是會竭盡所能出手阻攔,這就夠了。」

論跡不論心,論心千古無聖人。

安置好黑虎的大寒推門走進院子,一眼就看見石桌上的銅鍋和羊肉,三步並兩步湊到立春身邊擠著坐下,見瞎眼老漢沉默不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正好省了客套搭話,從鍋裡舀了幾勺漂著油花的熱湯瀉開芝麻醬,一連夾了幾筷子羊肉青菜丟進鍋裡,抽著鼻子深吸兩口氣,嗯,真香。

陳無雙的筷子緩緩在自己碗中濃稠芝麻醬裡打轉,平靜笑道:「我從六歲被那不靠譜的老頭陳仲平救回司天監,十年來仗勢欺人橫行霸道,沒做過多少讓鎮國公府臉上有光彩的事情。直到去年六月,師伯逼著我出京去雲州采劍,到現在才算勉強有兩件好意思說得出口的,老先生想來知道,我不是陳家血脈?」

老漢果然輕輕點頭,天底下終究沒有不透風的牆,隨著花扶疏尚在人間且修成五境的消息不脛而走,陳無雙又數次在人前施展天香劍訣,盡管少年是花家後人還沒有傳到婦孺皆知的地步,不管是江湖還是朝堂,該知道的人都已經通過各種渠道有所耳聞。

或許是愛屋及烏,穀雨的存在讓陳無雙對二十四劍侍中所有人都感覺極為親近信賴,絲毫不顧忌昨夜被黑虎尾巴掀飛摔倒的笨蛋才剛認識,溫和說道:「老先生,咱們初次見麵本不該交淺言深,可有些話實在是不吐不快,好在看您老的意思,應該不介意聽我絮叨幾句。」

作為盛情款待的東道主,老漢從始至終沒有動過筷子,這時候才倒了兩碗酒,一碗端在手裡一碗推到不穿白衣的觀星樓主麵前,側頭瞥了眼被吃進嘴裡的羊肉燙得嘶哈嘶哈的大寒,暗自搖頭,拿少年心事和故事當下酒菜才最好,不知道這位怎麼看都不像鎮國公的黑衣公子,說出來的心事或者故事是多是少,兩壇酒興許夠喝。

「怎麼說呢,老先生容我想想。」人的成長好像往往都是一瞬間的感悟,從出京到現在短短不過一年時間,陳無雙積壓在心裡的話比先前十年都要多,平日裡看似口無遮攔的他,其實比性子稍顯木訥的沈辭雲更不善於表達內心的真實想法,沈辭雲是不會說,而他是不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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